人民币汇率波动风险凸显 外贸企业拿什么来驾驭烈马

尤霏霏 制图

人民币汇率的剧烈波动,已成为悬在许多企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17日,洁美科技发布公告称,公司将办理外汇套期保值业务,一年内累计金额折合美元不超过9000万元。据记者不完全统计,该公司成为今年A股上市公司里第111家公告新开展相关业务并制定制度的公司。而去年全年,A股上市公司公告新开展该类业务的仅80余家。

实施外汇套期保值、规避汇率风险,已成当下诸多企业的必然选择。

“如果不进行汇率风险的锁定,我们今年可能会有上亿元的汇兑损益。”苏美达董秘、财务总监赵建国说,苏美达今年的操作还比较成功,汇率波动对企业实际影响幅度不足0.1%,有效地降低了汇率波动对企业经营的非预期影响。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外向型企业都有这样的意识和意愿。记者在调研时发现,对于许多中小型企业而言,被动接受汇率波动的风险,是它们潜意识的选择。

汇率波动风险凸显

6.4350!9月8日这天,赵建国感觉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在过去的6天里,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从6.6459蹿到6.4350,上涨逾1300基点。

“对于这种极端形势,必须有新的应对策略。”他跟记者回忆起当时的想法。当天下班后,赵建国即刻召开集团11人汇率小组紧急开会,商议应对方案。

他和他的同事们明白,如果不及时商讨出新的应对方案,那么对于这家进出口规模有50多亿美元的公司来说,极端的汇率波动很有可能吞噬掉巨额利润。

从年初到现在,人民币升值了4.62%,波动率达到7.2%,而往年人民币的波动率一般在3%左右。受汇率大幅波动影响,前三季度,财务费用大幅上升、业绩受到影响的企业比比皆是。许多上市公司在季度报告中,都注明“因为汇兑损失导致财务费用大幅攀升”。

例如,尽管今年前三季度海外订单大幅增加,但超声电子今年前三季度因为美元对人民币汇率变动而产生的汇兑损失,导致财务费用大幅增加至0.57亿元,同比增加506.32%。

隆鑫通用也遭遇到汇率变动所带来的冲击。三季报显示,由于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升值,形成汇兑损失8774.02万元,使财务费用较上年同期增加11576.24万元,该公司前三季度净利润增速为5.75%。有研究员认为,若剔除汇兑损失影响,该公司净利润的实际内生增长率将超过19%,高于行业增速。

对于上市企业来说,汇率波动对业绩的影响已然如此,而那些小企业的情况又是如何?“对于一些毛利率偏低的纺织类企业来说,这样的波动率足以把企业利润完全侵蚀掉。”江苏南通亿森供应链总经理杨亦强告诉记者。亿森供应链的主营业务是为中小外贸生产企业提供出口代理服务。

他告诉记者,亿森供应链平台服务的出口型外贸企业在剧烈的汇率波动下,生存形势比较严峻。“在人民币汇率贬值时,出口企业有资金损失;人民币汇率升值,中小企业又会有订单损失。”杨亦强告诉记者,自9月份那波快速升值之后,目前已经明显感觉到出口形势下滑,“订单下滑很明显”。

对于进口型企业,亦是如此。“对于有棉纱等原材料进口需求的企业来说,今年原材料价格和下游产品价格的波动,再叠加汇率的波动,已经形成共振。”中实交易平台总经理张永强说,如果不能有效降低汇率波动的不确定性,中小企业受到的影响是巨大的。中实交易是中国供销集团旗下的纺织交易平台,它目前年交易规模在30亿元左右。

“不投机,少赚钱好过亏钱”

这是一个争论非常激烈的会议。

9月8日晚,在南京市长江路198号苏美达大厦的二楼大会议室里,赵建国和他的11人汇率小组开会到深夜。这个11人小组由集团各子公司的财务总监和资金经理组成。

小组成员对于使用远期锁汇来规避汇率风险的比例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有的人认为,需要进行100%锁汇,有的人则建议,大部分锁汇予以相对灵活的机动安排。

经过激烈争论,11人汇率小组最终达成了一项意见:已签订的出口订单必须做远期锁定,比例最少不低于50%。开完会后,赵建国赶紧拿着会议的最终结论,上报公司董事长。在经董事长批准之后,立即开始实施。

为防范汇率波动对公司经营的影响,早在2007年苏美达就形成了定期召开专题会议的工作流程,专门研究汇率走势,形成汇率报告,作为指导整个集团的外汇操作意见。并且,苏美达制定了一套金融产品管理办法,其核心思想有三:锁定收益,规避风险原则;熟悉产品原则;审慎操作。

像苏美达这样很早就建立相关外汇交易制度的大型进出口型企业不在少数。比如,格力电器于2010年4月就建立了《远期外汇交易业务内部控制制度》,并设定当年外汇交易业务余额不超过18亿美元,2017年该交易业务规模上升到了不超过100亿美元。美的集团则在2014年3月制定了《外汇资金衍生品业务管理办法》。

不过,许多企业转变观念,着手建立外汇套保制度、规避风险,更多的是在受到汇率市场冲击之后。

比如,洁美科技三季报显示,报告期内因为汇兑损失导致财务费用同比增长了259.79%。而京山轻机则在三季报中称,报告期内,因为人民币升值的汇兑损失导致财务费用上升了162.66%。或因此,洁美科技、京山轻机等都在近期公告了建立相关外汇套保制度来规避汇率风险。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过,记者采访中也了解到,不少中小企业还存有赌汇率的心态,不愿意锁汇。“我们平台上的中小企业往往因为订单金额小,做远期锁汇实现套期保值的企业不多。原因在于,中小企业觉得锁汇有资金占用成本,大多还存有赚取汇率波动的想法。”杨亦强说。而如果不锁汇,企业就不得不被动承受汇率波动的损益。

这种现象实际上并不鲜见。“国内一些企业对于汇率套期保值的意识仍有待增强。”国家外汇局发言人近期就指出,有的企业缺乏“风险中性”概念,习惯于押注升值或贬值的单边方向,以主观的市场判断替代严谨的风险管理。

“有的企业不愿意支付费用进行套期保值,或者是将套期保值当成赚钱的工具,忽视了其锁定汇率不确定性对企业主业利润形成冲击的避险本质功能。”该发言人称。

“长期汇率波动的不确定性很高,以投机为目的,过长时间持有风险敞口不仅不是好选择,而且还有可能导致亏损,少赚钱总好过亏钱。我们做外汇产品的目的首要是减少未来外汇风险的波动率,控制风险,然后才是赚取汇兑收益。”赵建国表示。

避险手段“百花齐放”

企业的汇率避险需求现实且迫切。在市场的历练中,许多企业已逐步探索出适合自身的避险机制。值得注意的是,越来越多的企业期望通过人民币结算来规避风险,尽管这条路仍然很漫长。

除了通常采用的远期锁汇外,外汇资金管理也成为大型企业应对汇率波动避险的解决方案。

苏美达就积极利用外汇资金池对境内外各子公司之间资金集中调配,实现了融资成本的降低、境内外汇差的收益、集团内部外汇资金的撮合调剂,累计实现财务收益超过5000万元。

而一些企业还充分利用中信保出口项下融资业务以实现提前收汇、及时结汇,从而锁定汇率成本,规避汇率风险。江苏科麦特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就熟练地利用了这种融资工具。

科麦特是无锡一家制造光电线缆铝塑屏蔽及阻燃材料的科技企业,主要客户为欧洲的普利斯曼等全球电缆巨头。该公司总经理虞家桢介绍说,他们主要是通过远期锁汇的方式来规避风险。同时出于企业发展的需求,该公司会通过投保中信保的出口业务保险,凭借保单获得订单金额的80%比例的银行融资。

“这么操作首先解决了我们的融资需求,同时客观上也帮助我们实现了即期结汇,从而规避未来收汇时的汇率波动。”虞家桢说。

另外,“除了运用远期汇率锁定外,未来汇率风险管理还会考虑内保外贷的方法。”杨亦强和虞家桢均对记者表达了这一想法。不过,这一方式对于企业的资产规模会有一定的要求。

除了这些办法,许多受访企业都对人民币结算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但这条路仍然很漫长。

苏美达持续在增加跨境人民币结算比例。截至2017年9月份,苏美达跨境人民币结算量总计为10亿元,主要结算客户集中地区为中国香港、东南亚地区。“使用跨境人民币结算不仅有利于企业规避汇率风险,同时还利于企业进行财务核算和加快资金回笼。”赵建国说。

不过,对于很多企业来说,当前人民币结算还处于试水阶段。虞家桢对记者表示,今年上半年,在与德国某企业签订出口订单时,就采取了人民币结算,金额在40万元人民币。“也就是小小尝试,但要大规模推进比较难,因为我们的主要大客户有严格的集团结算规定。”

人民币结算任重而道远。“亿森供应链上的企业客户还没有使用过人民币结算。不过,作为卖家,是十分想用人民币来结算的,但我们的市场还处于买方市场,用何种结算方式还取决于买方和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杨亦强告诉记者。